紫流金本来清淡难分辨的气味逆着东风弥漫而来,所有人终于品尝到了那股特殊的味道——那竟然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清香。
好像松香掺杂着一点草木之气。
所有尚存的重甲全部被顾昀调动起来,白虹之弦绷紧。
而不出他所料,西洋大军这时候果然也动了。
顾昀不知道那一把火烧去了多少西洋军,也不知道教皇在这样剧烈的损耗下还能撑多久。围城多日,双方都已经到了极限。
方才过了未时,第一波丧心病狂的攻势到了,重甲与战车交替而行,炮火与白虹此起彼伏,双方猛烈的炮火几乎没有一点缝隙。
☆、第64章绝处
尘埃与喧嚣四起,西郊紫流金大火的余温不断攀升,烤得人汗流浃背,远处传来一声鹰甲升空时特有的尖鸣,禁空网尚未完全失效,但西洋军却已经等不及了,竟用无数鹰甲以身试法。
这支西洋军先是被顾昀拖了一个多月,随后又被九门城防与禁空网所阻,每一天的消耗都是无比巨大的,而每一天的徒劳,也都在损伤着遥远的西方国内对这一次预谋十多年的远东出征的耐心。
长庚一把抓住了然和尚,飞快地说道:“听我说,那个人不可能是奴婢宫人,李丰身边的人我们不止排查了一次,再者前朝败于佞幸,我朝向来不准宦官弄权,皇上再怎样也不会荒唐到将景华园的事交给太监去办……更不可能是朝中重臣——韩骐离宫的消息弄得满朝人心惶惶,人人都说皇上要跑,李丰却一直压住了不动声色,直到韩骐快回来,他才亲自把消息透露给我,哪怕他有意传位于我……”
了然和尚愣愣地看着他。
长庚喃喃道:“我那个皇兄,太平时不信武将,战乱时不信文臣,会是谁?还有谁?”
了然手中原本无意识转着的佛珠停了,随即他倏地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位优钵罗转世一般的高僧一瞬间脸色难看得像个死人。
长庚沉沉的目光转向他,一字一顿道:“护国寺就在西郊。”
就在这时,一颗流弹落在两人旁边,长庚与了然一同被那气浪掀翻在地,长庚踉跄着勉强站定,和尚脖子上的佛珠却应声崩开。
古旧的木头珠在狼藉的红尘中滚得到处都是。
长庚一把拎起了然的领子,将了然和尚跌跌撞撞地拎了起来:“起来,走,杀错了算我的!”
了然本能地摇头,他本以为自己多年修行,已经洞穿了人世悲喜,直到这一刻——末法逢魔,他方才发现,四大皆空原来只是自以为是的错觉。
长庚将了然和尚一推,迎着那白脸和尚惊惧的目光道:“我不怕因果报应,我去料理,大师,你不要拦我,也不要怪我。”
他尚且无辜时,便已经将这世上所有能遭的恶报都遭了个遍,人世间阿鼻炼狱,再没有能让他敬畏的。
长庚:“我去跟义父借几个人。”
了然和尚呆立原地,见那年轻的郡王殿下冲他做了一个特殊的手势,他将拇指回扣,做了一个微微下压的动作,郡王朝服的广袖从空中划过,袖子上银线一闪,像河面闪烁的银龙——倘若天下安乐,我等愿渔樵耕读、江湖浪迹。
了然浑身都在发抖,良久,他哆嗦着双掌合十,冲长庚稽首做礼——倘若盛世将倾,深渊在侧,我辈当万死以赴。
此道名为“临渊”。
长庚低低地笑了一声:“假和尚。”
说完转身往城门口跑去。
了然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