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昀看见他心里就难受,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地把头扭向窗外,一只手无意中在腰间的刀鞘上逡巡不去,眉目里戾气不散——长庚不明说他也想到了,这买通内侍的多半就是方才上蹿下跳的王裹,他一直把王裹之流当成先帝的赖皮狗,懒得跟那狗东西一般见识而已,现在看来,还真有人觉得他脾气好了!
长庚伸出一只冰凉的爪子捏住他的手背,委屈道:“子熹,我难受得很,你看我一眼。”
……这回眼不见为净地换成了陈轻絮。
顾昀心疼得有点胸闷,无从宣泄,恨不能立刻披挂出京把加莱荧惑的脑袋摘下来,好半晌没吭声,才勉强压下火气道:“可能他们最开始是想刺杀皇上,抵京后发现京城比想象中的森严,于是想到拿你下手。要不然就是他们专门为了乌尔骨而来,蛮人肯定有控制乌尔骨的手段,乌尔骨发作的时候人力大无穷,能超过本人的极限,殿上侍卫投鼠忌器,倘若他们以你为挡箭牌,侍卫们未必拦得住。这么折腾,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理由,就是这个使节团在引战——”
“加莱荧惑想打仗,挥师动兵就是,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地引战,”长庚接道,“蔡将军的消息未必全然空穴来风,十八部落内部肯定有什么问题。”
“十八部落怎么样先不用管,”顾昀打断他,“王裹殿上说的那些话你也听见了,他狗急跳墙,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文章来,你不如先想想自己怎么应付。”
☆、第105章藏弓
长庚沉默了一会,神色有些黯淡下去,有意无意的来回摩挲着顾昀手背上略显突兀的指关节,而后叹道:“这我没法应对,人是无法为自己的出身自证的。”
何况他从小就没有认同过自己的身份,哪怕成了权倾天下的雁亲王。
长庚觉得自己能撑得开天地,但说不清爹娘是谁——事到如今,他有顾昀,也不太想追究自己的来龙去脉。
可惜他不想追究,不代表别人也能放过他。
陈轻絮替他止了血,三下五除二地包扎好了长庚的伤口,又给他开了一副安神静心的药,没有插话,也没有表露出什么情绪,心里却突然涌起一腔难以言说的悲愤。
因为乌尔骨的缘故,陈轻絮当年是反对将临渊木牌交给雁王的,可惜她一个人反对没什么用,于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只好尽自己所能看好长庚,同时将他所作所为全收进眼里——从京城修复至今,雁王一点一点将这个千疮百孔的朝堂重新凝聚起来,他四方奔波,甚至身陷乱党,几乎殒身其中,他不惜出手触动无人敢碰的利益,为此只身扛起整个朝堂的明枪暗箭。
这些千秋不世之功,难道几句语焉不详的出身就能一笔勾销吗?
就算他真的不是先帝之子,难道烽火票、运河办、乃至于江北十万安居乐业的流民——就都等于不存在了吗?
陈轻絮闯荡江湖多年,并不天真,道理她都心知肚明,只是偶尔还是会有那么刹那的光景,会被此间世道人心迎面冻得打个激灵。
“对了,陈姑娘。”长庚的话音将她的注意力拉回来。
陈轻絮眨眨眼:“什么?”
长庚:“要是皇上问起来,恐怕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