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末皱着眉头看去。
同样是乌云滚滚,却是无惊雷,无外显,只有一道深邃的漆黑。
风暴在其下狂卷。
偶尔有轰隆的声响作响。
光是看着,他便有种心惊肉跳之感,仿若那里潜藏着什么可怕的事物。
“珞珈山?不,不可能是珞珈山。”一旁的孙道易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之前小老头模样,开始自言自语:
“千山宗那位坐镇珞珈山,绝不可能关破山灭,只是那确实是界域啊,到底怎么回事?”
孙道易此时不复之前的沉稳平静,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眉头皱得好像要夹死只蚊子。
林末心中一动,正想开口,却只见天空之中不断张开的巨口,开始一阵猛烈摇晃,其下的风暴也越卷越小,慢慢的,不断后退,最后两三息时间不到,彻底消失不见。
碧空依旧如洗,天边烈日高悬。
一切犹如海市蜃楼,仿若幻觉。
原本心中不知如何来的压抑之感,也消失不见,浑身变得一阵轻松。
“孙老爷子,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孙道易此时面色有些苍白,轻轻叹息一声。
有些复杂地看向林末,又看向那方天空。
“不过可以确认,至少珞珈山没事。”
“至少?”林末听出了其话中的含义。
孙道易点点头。
“赤县与那边千羽界,两界接触,便是界域,其类似于两球相接,取得交集,这也意味着,九州界域,界域共通。”
他心中有了些许猜想,开始说出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
“你的意思是,方才的异变,淮州没事,出事的是其他州?”
林末皱起眉头,语气不再随意。
这界域之于赤县,便相当于古代的国界边境,一处关卡沦陷,其余关卡必定也要受影响。
唇亡齿寒的道理而已。
就如同前段时日的泰州事变,一下子便使得淮州珞珈山天关压力大增,以至于据他所知,第二届甲类选调就将要在不久后展开。
这次若是再来一遭....
孙道易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轻轻点头。
“罢了。”
林末摇摇头,身子一抖,黑色的雷电密麻麻如潮水般涌出,将整个人包裹。
呼吸之间,便恢复了正常体型。
此时赤裸的上半身,原本战斗留下的血痕伤势已经早已愈合,就连破碎的鳞甲也恢复如常。
随意从空石戒中取出一袭黑衫披上,踏步朝淮平城走去。
“后生,不打了吗?”
方走出两步,后面的孙道易忽然开口。
“嗯?”
林末顿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干瘪枯瘦的老人。
“六七十的老头了,你怎么能问出这样的问题?你觉得还需要打吗?”
他笑了笑,意有所指。
真当他武道天眼是摆设。
拳怕少壮,武怕老郎。
说的是生死之战,越年轻越气盛,也越威;而武怕老郎,则是年龄越大,老而不死,境界自然高。
像孙道易,看着没受什么伤,内里一身筋骨却都已经在与林末巨力对轰下,震荡损伤,意劲神意更不用说。
硬抗他数拳,真当他力气小不成。
孙道易老脸一红,但还是嘴硬,“神变大宗师,心连天地,此间神妙,不是你这个小辈后生能想象的,
再加上老夫数十年搏杀经验,即使是你,没有数百招也休想赢过....”
声音倒是越说越小。
林末点点头承认,“老爷子老当益壮,没个炷香的功夫,确实赢不过您,
只是就像雨水凝结落地,中间是否遇见大风,又是否凝成冰雹,一点实际意义都没有。”
雨该落就会落,人该输就会输。
时间问题。
说着便转过身,继续迈步。
“此事我孙家定会给你个满意的交待。”
枯瘦的老人一怔,最终双手合十,微微叹息一声,随后沉声说道。
“那就有劳老爷子了。”
林末眉头一挑,高声回道。
孙家老爷子这人能处,据他的情报,之前孙不鸣所处的二房还未接手蓝裂鲸生意之时,江上出现过不少风波,
其中甚至有大宗师现踪,而其也因此亲自出过两次手。
有事是真上。
再加上在林末感知下,自始至终对方虽有战意,但却始终未有确切的杀意,他自然也不愿痛下杀手。
至于大变。
林末朝界域珞珈山望去,天空已经恢复如初,再无一丝异样。
自古以德仁者为王,力假者为霸。
如遇平治天下,自无须多说,不过如今遭逢乱世.....
林末收回目光,大踏步回去主持大局。
.......如今遭逢乱世,又舍我其谁!
................
泰州阴墟湖。
“界域将有异变,不过自上次大战,黄天教那位遭难,却也击退重伤了那位道祖,近来如何会有事?”
“只是不知这内战什么时候才能消,老子不想听什么攘外还需安内的屁话,那群兽魔妖道都杀不完,还搁这打战!”
泰州共九郡,宋仕极失踪,阴墟湖事变扩张,随后淮侯府,州牧一方,便以阴墟湖为界,抵岸而治。
因此边界之处,多有将士四处巡逻。
此时淮侯府的一界,一支精锐军士便一人骑一牛马,围绕着阴墟湖转圈巡狩。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黑色湖水,光是看着便让人心底发闷。
那股深邃,若是多看几眼,仿若心神都要脱离肉身,有种即将解脱之感。
听闻当初阴墟湖未扩张之时,即使是立命武夫,也不愿沾染湖水,稍有触碰,不及时救治,甚至会妖魔道化,很是可怖。
而另一边,便是州牧一方管辖的区域。
两方区域,在以前其实是一县之地,只不过如今,却多了一堵墙。
墙那边同样不时有军士巡逻。
“慎言,这种话咱自己说可以,要是传出去了,仔细你的皮。”
军队里的老人也是惆怅地看向另一边,不过终归老成稳重,低声告诫道。
“老伯,省的省的,你放心。”
年轻军士笑着说道。
随即引得一大片应和声。
老人笑了笑,也是没再多说。
他看着一望无际的黑湖,又看了看高低不过两人高的围墙,同样心情很不是滋味。
谁能想到数月前,此处不是黑湖,而有着一方方县城,万万生活的百姓。
谁能想到年节已然将至,偏偏他们这群人,注定无法与亲友团聚,也许今年是,明年是,后年也是。
谁能想到这即使是肉身境武人,奋力一跃,便能越过的围墙,或许将横亘在这片大地很久,将原本熟悉的人,变得陌生...
“这世道啊..”
老人不由轻声叹息。
而就在老人心思浮动,其余人笑着吹牛时,远处的黑湖,忽然冒起密密麻麻的水泡。
咕嘟咕嘟。
老人眉头一皱,抓紧缰绳一勒,身子停下,望向幽深似海的湖泊。
他浑身战栗,忽然感觉有种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身后的军士也发现了异动,笑容慢慢隐去,一个个严阵以待。
几乎就是一刹那。
原本平静深邃的湖泊,从上往下看,可以看见随着大片气泡出现,一大团阴影浮出水面。
那是触角,以及..不..没有以及,都是触角。
类似于章鱼的触角,上面密密麻麻有着无数白色的眼珠子物事,交杂在粉色的细小肉球上,光是看着便让人头晕目眩。
此时,巨兽陡然间仰天咆哮,近十余丈长的触角挪移,朝岸边急行。
像这样的巨兽不止一头,更远处,同样有巨大的阴影浮现,以及,一船船造型奇特的青铜船只驶来。
“敌袭!”
军士中为首的老人,目眦欲裂,仰天怒吼,铿的一声,便拔出了钢刀,顺势取出传信用的特制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