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剪重新提起昏迷的二徒弟,沉声道:“先回去!”
.
回了义庄,邢剪看过大徒弟的两处伤,右眼上的他一时半会无法判断程度,背上的他不方便处理,他让翠儿醒来,叫她清理大徒弟的后背。
翠儿有点惊讶:“我来吗?”
“义庄除了我大徒弟,只有你是女子。”邢剪将一个白色小瓶放桌上,“她现在没醒,等会就会痛醒,你要及时在她嘴里塞块布防止她咬伤自己。再就是用剪刀把她背上的破烂衣物全部剪开露出整个背,清血水,洒药粉,能做到?”
翠儿看过管姑娘的伤,皮开肉绽很是恐怖,她有点迟疑:“可是我没有经验……”
旁边的陈子轻突然说:“翠儿姑娘,你被冤魂的阴气所伤,是我大师姐给你扎针驱掉的。”
翠儿愣了下,这时她才拒绝,那就是忘恩负义,她攥了攥手:“好,我来!”
陈子轻示意邢剪跟他出去。
邢剪头一回被小徒弟使唤,很新鲜,他背手走在后面。
“师傅,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大夫?”陈子轻一走出屋子就问。
“我让秀才去了。”
陈子轻急了:“你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秀才一个人哪行啊。”
“怎么不行。”邢剪戳小徒弟的脸,“秀才没我想的那么无能窝囊,关键时候有点用。”
“……”陈子轻急也晚了,秀才都出发了,他没争论,“我去看二师兄。”
邢剪抬脚踩在墙上拦住他:“看完二师兄看阿旺,看完阿旺,你大师姐差不多该醒了,看完你大师姐,秀才带大夫来了,你一堆事,就是不看你师傅。”
陈子轻弱弱地说:“你又没事。”
邢剪把戳他脸的动作改成掐,不轻不重地掐住一块肉让他疼,又不会疼到哭:“你怎么知道我没事。”
陈子轻握住掐他的手:“那你告诉我。”
邢剪重“哼”一声,松开他的脸走到屋门口:“开门。”
陈子轻抽抽嘴,门都不自己开了,他照做,邢剪大步进屋,脱了布袍丢在凌乱的床褥上面,捞起后面的里衣,露出后腰一大块乌黑掌印。
邢剪的耳朵听见了小徒弟顿时变紊乱的呼吸,他老神在在。
陈子轻快步走到邢剪身后,他垂头看那块乌黑掌印,头有点晕:“你让鬼拍了?”
邢剪转过身坐在床上:“是啊,师傅怕是陪不了你几日了。”
陈子轻愣愣看他。
邢剪喝道:“师傅都要不在了,你没什么要说的?”
陈子轻嘴唇蠕动,半晌说:“终有一别。”
邢剪只是想吓一吓小徒弟,听两句紧张他的话就把人哄好,他怎么也没想到小徒弟会如此清醒地说出这番话。
好一个终有一别。
邢剪眼眶欲裂,心里漏风,面上却是空白,他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陈子轻蹙眉:“你怎么发火。”
邢剪理直气壮地怒吼:“因为老子不开心!”
陈子轻一噎,他跟邢剪对视,眼前的画面好像在后退,退到邢剪让他救救自己的那一刻,又往前进,停在他往邢剪的睫毛上放小木枝的时候。
“师傅,我知道你是骗我的,我才会那么说。”陈子轻在邢剪旁边坐下来。
邢剪没有反应,小很多的手主动挤进他的掌中,他没动弹,直到那只手想要默默地抽出,他才猛然箍在指间。
“你是不是老早就想着有天离开义庄,离开师傅?”
陈子轻摇头:“没啊。”
邢剪强势地盯着他的眼睛:“你发誓。”
陈子轻垂眼:“可以不发吗?”
邢剪骤然老了十来岁的样子,他垮下宽厚的肩膀苦笑,面上尽是难以掩盖的失望与受伤:“昭儿,你真的伤到师傅的心了。”
说这话时还箍着小徒弟的手,力道一再加重,指骨仿佛要冲破那层皮刺出来,鲜血淋漓可见森森白骨。
陈子轻痛得发出“嘶”声,脸都白了,他挣了挣,发现挣不开就不再挣扎了。
“好好好,我发誓。”陈子轻真诚地说,“我不会离开义庄,离开师傅。”
邢剪有点神经质:“如违背?”
陈子轻:“……你还要我发毒誓啊?”
邢剪眼皮一跳,侧低头凑过去,亲上他的嘴,吃他的舌头。
不发了,舍不得。
.
上寅时一刻,大夫带着他的药童来了义庄,一通忙活完天已经亮了。
头上缠着纱布的魏之恕送走他们,自个坐在义庄外的树墩上怀疑人生,他怎么就被邪祟附身了,当时好几个人,偏偏是他被附身,难道他比秀才还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