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聚在干燥空气里的白雾散开,一轮血色满月在天地相交的水平线露出半个轮廓。
如浓厚黑烟的渡鸦哀叫不停,盘旋在跨过黑色荆棘的两道身影上空。
“慢、慢一点呃呃呃~~~~~”
像战利品般被紧紧抱住的可怜青年颠出颤音。
他的胸口被咯得很疼,倒垂着的视角只能看见半个身位后,裹着月华流光的四蹄在奔疾中忽明忽暗。
耳边风声呼啸,粘稠凝固、散发着浓厚腥味的土地化为四红色的模糊色块,宁知夏觉得自己像根面条,在一阵阵令人眩晕的颠震中浑身发软。
他已经嚎不出声,意识在坏马兴奋的喘息中逐渐涣散......
“嘿嘿~”
“哼哼……”
不知过了多久,宁知夏放空的脑海里窜进几道就像拆出稀有吧唧的古怪笑声,他不安地动着眼皮,从迷蒙昏沉的睡意里醒来。
视线立刻被一左一右占据,米利兴奋眨眼:“你醒啦?”
话音刚落,一个红毛脑袋从他额头的方向猛地挤进来,宁知夏猝不及防与少年充满野性的眼瞳对个正着。
宁知夏惊恐:“嗬——”
“哈帕斯你离得太近了……”米利抵着兄弟的脑袋,暗戳戳地开始发力。
“凭什么你行我不行!”
红发的半人马立刻不爽地叫嚷起来,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地使劲朝米利砸了个头锤,一边痛得龇牙咧嘴,一边又不服输地瞪大眼睛往宁知夏面前凑,“我就看!就看!”
宁知夏额头瞬间布满黑线。
黄金矿工别抓猪崽和金块了,在这里随便挥挥勾子就能收工。
他僵硬地笑了笑,慢慢挪动身子,这才发现垫在身下的,是好几层天鹅绒软被堆叠的软垫。
范围铺得快比他的房间还大,怪不得能容得下几个像小山似的大家伙卧倒在周围。
他坐起身在看向软垫边缘,瞳孔一震。
借着房间里微弱的萤石光芒,还有道颀长健硕身影懒散地俯卧在阴影处,黑色金属面具遮掩了上半张脸,如鬼火般的青烟缠绕在灰色马蹄安静跃动。
宁知夏呆滞道:“这是……你们的家?”
事实上,他更想用老巢来形容,才符合这群强盗小马的气质!
“对没错!”
哈帕斯抢在所有兄弟开口之前,倏地起身拍了拍手,无数盏萤石灯盏瞬间亮如白昼,柔和明亮的光芒在白金墙壁影影绰绰。
火焰般的尾巴和鬃毛滋啦燃烧,他踏着血红的蹄子展臂欢呼,“欢迎来到荒芜之域,人类!这里是中心城最富丽堂皇的城堡,任何魔物的瑰宝与财富也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因为它就是权力的象征,唯有尊贵的荒芜之主与他最心爱的魔将才配持有!”
热情激昂的语调萦绕耳边,宁知夏似懂非懂:“所以……你们是荒芜之主?”
“哈。”角落传来一声充满嘲讽意味的嗤笑。
哈帕斯凶神恶煞地朝声源处瞪了一眼,又酷又拽地抱着手臂,只是先才鬃毛灼灼跳动的火光变得黯淡许多。
在人类困惑地目光中,红发半人马诚实地低头说道:“我们是主人的魔将……”
宁知夏了然:“哦。”打工小马。
“人类,你想参观一下吗?”
杵在一旁的米利在心里算了算,哈帕斯这家伙已经和人类说了一二三……天呐,整整三句话啦!
他赶紧甩着尾巴插过来,手掌跃跃欲试地向宁知夏伸出,“我带你去转一圈吧,不需要走一步,放心地骑在我的马背上,让所有侍从和使魔都好好瞻仰你面容与手艺!”
这般说着,他昂首挺胸,迈着像是盛装舞步般的小碎步,欢喜地绕着宁知夏蹦跶,飘逸的金发在萤光映照下熠熠生辉,看起来相当迫不及待。
“你蹄子怎么回事?”哈帕斯总算注意到时不时伸到视野里的漂亮马蹄,闷声闷气地问。
“啊?什么?”
金发小马稍稍抬高了声音,屈起一条前蹄悬停在半空,很不经意地歪着脑袋扬声问道,“你在问我的蹄子为什么看起来如此漂亮吗?”
宁知夏:“……”
“魔镜里难道住着吃耳朵的怪物吗?”哈帕斯发出一声恶劣的嘲笑,“真是什么都垃圾都吃得下去。”
“嫉妒的嘴脸别太难看!”
米利气得身上的符文都在发亮,就着提起的前蹄,不留情面地朝他踹去,“滚开,丑东西!”
“好哇!你骂我丑!”哈帕斯腾地一下燃起尾巴与鬃毛的烈焰,张狂地挥动火焰席卷而来。
“啊!该死!”米利立马跺跺蹄子,蹄壁的珍珠瞬间变得焦黑,他抓狂地怒吼,“看你干的好事!你居然敢弄花人类给我画的图案!”